导语:
我和妻子结婚五年,却从未见她真诚的笑过。
她恨我巧取豪夺,拆散了她和白月光的婚约,恨我毁了她原本的人生。
我花了五年时间,尝试让她爱上我,直到今天全都失败了。
如今她和白月光高调示爱,拆散我的家庭,故意向我炫耀她所谓的爱情。
却不知我早已死去。
1.
父亲下葬的那天,江倾过来跟我离婚。
我抱着父亲的遗物下楼,隔着众人望见那张许久不见的面孔时,险些跌了一脚。
不远处的母亲正扯着江倾痛哭,因为太过用力江倾的衣服被撕得皱皱巴巴,留下来善后的大姑不得不上前将她们分开。
大姑悲愤交加,忍不住骂了两句。
江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,她将目光移向别处,淡漠的一张脸埋于阴影,面如死灰般冷静。
母亲冲她喊道:“你,你怎么能这样没良心!”
“我们季家待你不薄啊!你爸爸刚刚去世,你就提出离婚,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情的人!”
偌大的客厅回荡着母亲的质问,提及父亲去世,她哭得更厉害了。像是把对父亲离世的痛,发泄到刚回家的江倾身上。
江倾冷漠地看着母亲,勾起一抹嘲讽的笑。
姑姑看不下去,让江倾滚出季家,两个人抱团泣不成声。
周围人开始对此指指点点,在他们看来,江倾凭着资历能够嫁入季家无疑是幸运的。如果没有季家当年的扶持,江家早在三年前就撑不下去了。
如今季家出事,江家趁机上位,外面已是闹得沸沸扬扬。
我面对江倾的无情,心情沉痛。
半晌后,江倾拿掉抓在自己身上这只枯槁的手,似厌恶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,漠然地说:“季家待我不薄,可我也没亏欠过什么。”
“这么多年,我一直尽力扮演季家人的角色。”
“但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你们联手害我,我根本不可能会来到这个家!”
“你!你——”
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,格外诛心。
母亲曾经那样一个高傲的人,没想到自己善待的儿媳,内心竟从未装下过他们。
一时气血攻心,向后跌去。我从后面及时扶稳母亲的背,手里的箱子砸在地上,里面的东西全都滚了出来。
里面的相框被瞬间摔得四分五裂,飞出的玻璃溅在我和她的脚边,江倾立刻厌恶的躲开。
“小言!”
母亲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,怕我会受到刺激,在后面急忙阻止我与江倾接触。我拍了拍母亲的手,让她不用担心。
一个人走到江倾面前。
江倾见到我时,眼底划过异样的神色。但这种异样只停留了片刻,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我凝望这张多日不见的面孔,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,冰霜般的眸子,如今只剩下陌生。
不止是将我,还有我的家人,一起排除在外。
五年夫妻之情都是假的,决裂时亦不会有半分留情。
“你走吧。”我说,“东西已经整理好了,都在二楼,去留自便。”
说完,江倾狐疑的抬起头,以为我在演戏。
母亲骂我傻,亲戚们替我打抱不平,执意不肯放江倾离去。
我将母亲拦在身后,叹了口气。
江倾看着我,没有一丝犹豫。
转身上了楼。
2.
季家现在负债累累,我从朋友那讨来一份酒吧卖酒的工作。
回家的路上,我骑车出了车祸。
醒来后,眼前一片苍白。
点滴流进身体里,冰凉凉的疼。
我想转动下脑袋,大脑像灌了铅一样艰难。
房间安静极了,只剩下我和仪器跳动的声音。
住院的第五天,现金就像洪水一样止不住的溃提。
我再也不是那个花钱如流水的男人,我开始为一毛钱也要计较半天。
趁着母亲去食堂打饭,我联系了之前的好友,把我曾经那些值钱的藏品都卖了。
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卖订婚戒指的事情被江倾知道了。
那个戒指很值钱,是我从法国特意找人定制的。我只卖了我自己那枚,但却被她知道了。
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,我还以为我在做梦。
直到江倾把我骂醒,她很生气,可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。
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,江家拿走了季家所有的财产,难道都忘记了么。
“季淮言你就那么缺钱?”
我忍着身体的疼痛,尽力和她解释:“不是你想象那样的,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。”
“我是不在乎。”江倾依然愤怒,“可我在乎外人怎么看我!你装可怜,卖东西,不就是想叫别人在背后骂我无情吗?”
“季家现在已经靠卖东西为生了,这不变相在说我们江家欺负你了吗?”
“不是的,我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!我......”我还没有解释清楚,就被对方粗暴的打断。江倾在电话里语气很不好:“愿赌服输,商战就是这样,别忘了你当年怎么玩手段的,我只不过是学会你千分之一而已!”
“喂,喂......”
电话被彻底挂断。
我没再追着她做无谓的解释,反正一切都结束了。
我看着那串号码,我也有我的尊严,江倾也有她的尊严。两个相近的人,分手只会是注定的。
3.
每星期一次的董事会刚刚结束,江倾的父亲在会上宣布陆晋代表季家正式担任董事会成员。
消息很快传遍公司,业内人都知道,不久的将来江家会再度联姻。
而这次是江倾自己选择的,多年深情终于有了圆满,陆晋也被称为是江家最满意的女婿。
会议结束,一众大人物准备离场。
秘书突然跑来汇报情况,江倾的父亲江元德听完消息后,面色难看。
待大家走完,他才说:“季家来人了。”
“在哪?”江倾抿了一口茶,对此并不感到意外。
“在楼下跪着。”
江倾眉头皱了皱,很快就像杯面的涟漪,不留一点痕迹。
“骗我回去的苦肉计而已。”
“昨天没见到我,今天又换了一个招式罢了。”
她放下杯子,仿佛并不在意。
江倾说完,陆晋急于站出来主动表现:“我去处理吧。”
江元德扶着额,感觉棘手,便说:“找个理由叫人把她请走吧。”
“现在正是公司重塑形象的关键时期,一定要注意影响。”
陆晋回道:“请爸放心,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。”
一楼的大厅被拥堵得水泄不通。
母亲跪在地上,膝盖已经磕红。周围人不禁议论,陆晋出现把他们都轰走了。
他看了一眼母亲,面色有些不悦:“您这是何必呢?大夏天的,回头再跪出个好歹,我们可担当不起。”
母亲执拗地说:“我要见江倾。”
“她不会下来的,你赶紧回去吧。”
“我要见江倾。”
陆晋开始不耐烦:“你儿子都已经和她离婚了!拜托你搞清楚身份好吗!”
“季家人这样死皮赖脸,装样子给谁看?!”
自始至终,母亲都只有这一句话。
我要见江倾,我儿子快不行了。
陆晋叫来安保,强行架着母亲离开。母亲挣扎,哭喊,泪水决堤。
拼尽全力喊出:“我们小言快要死了!我求她回去看一眼吧……”
后面未说完的话,被淹没在人潮中。
陆晋撇了撇嘴,这种借口都能被找出来,真是有够荒唐的。
再说了,就算真死又如何?
求之不得呢。
4.
住院第七天。
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从前,每天注射的药物正以成倍的速度吞噬我的体力。
过了一会儿,母亲推门进来。
她今天很狼狈,一向喜欢打扮的母亲,第一次蓬头垢面来见我。
见我苏醒,转身关门的瞬间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。
再回过身,脸上已泛出崭新的微笑。
“小言,你醒了,你吓死妈妈了。”
母亲在我的旁边坐下,摸了摸我的额头,又忍不住落泪。但看到状态极差的我,她实在不想再让我跟着伤心。
整个黄昏,我们都相顾无言。
母亲喂我喝粥有些心不在焉,她一有心事,就会走神。这点江倾和母亲很像,正因如此,江倾和陆晋多年来私下保持联系,每次撒谎其实我都知道。
我躺在床上,望着灰白的天花板,虚弱地问:“妈,你是不是去找阿倾了。”
母亲的动作忽然停顿,失焦的瞳孔逐渐有了亮光,紧接着从眼角处落下一滴晶莹的泪花。
“小言!是妈妈对不起你!”母亲扑倒在我的床边痛哭,“我没能把江倾唤回来。”
“我知道你很想念她,是妈妈没用。”
“妈妈明天一定再找机会,你要活着,活着才能看见她啊!妈妈求你了,好好活着……”
母亲哭得泣不成声,我动了动麻疼的手臂,勉强能抬起。我摸了摸母亲的脸庞,母亲反握住我的手,泪水落在掌心一片滚烫。
“我答应您,好好活着。”
我动了动唇,气若游丝地恳求道:“只是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小言你只管说,我都答应你。”母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。
天花板最后一点夕阳的微光也消失了,我眼睁睁看着整个房间即将陷入黑暗。
黑暗中只剩一声叹息:“不要再去找阿倾了。”
5.
第十天,我终于抗不过病痛的折磨。
握着那枚订婚钻戒,含恨而终。
死后灵魂脱离肉体,开始以飘浮状态游历人间。
我去了很多我从前没去过的地方,最后都觉得无聊,还是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。
北淮公园。
这是我和江倾初见的地方,也是一切故事的始源。
远处有只小狗好像看见了我,冲我叫了几声,立刻往回折返。
雪白的毛发,很像我曾经和江倾养的那只。
我随着它的目光看去,江倾正和白月光陆晋手牵手,漫步在黄昏之时。
江倾手上那颗钻戒一下子就晃了我的眼,没想到死后还能感受到心脏的刺痛。
我跟上他们,江倾吃着冰激凌和陆晋有说有笑,他们的小狗似乎不待见我,一直冲我叫唤。
“小白,怎么了?”
江倾蹲下来抚摸它,朝我的位置望了一眼,身后空无一人。
小白还在叫,我冲它做了一个鬼脸,它立刻就不叫了。
江倾更加疑惑,陆晋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,温柔地问:“怎么了?”
“哪里不舒服?”
“我感觉心里闷闷的,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。”
陆晋笑道:“是不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?”
“没事,有我在。”
他在江倾的嘴唇上迅速吻了一下。
我很想冲那个男人欠揍的脸抡上一拳,花花肠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。可惜,我刚挨到他的头发,就好像挂过一阵不起眼的细风,然后什么也做不了了。
江倾的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,她偏过头,正对着我的位置。
我忽然吓了一跳。
只是那双闪烁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。
6.
A市国际酒店,江家正在这里举行慈善晚宴。
之前一直都是我来主持晚会,这次由江家作为东道主专门请了本市各种名流前来赴约,主要就是为了展示江家现在的实力,昭告天下现在是江家的主场,季家已经是过去事了。
我跟随着江倾他们的身后,目光微沉。也想亲眼目睹,江家是如何踩着季家上位的。
盛大华丽的会场,西装革履的人士。刚走进漩涡中心,时不时就有向江倾主动投好。
陆晋拥着她细腻的肩膀,无疑是在宣告一种主权。大家看到后又都尴尬的走开了。
陆晋带着她不留痕迹绕过前台,直接走到了后台休息室。
外面震耳欲聋的吵闹,无人之地,一片静谧。二人情不自禁亲热起来。
我看到这一幕,心里说不出的苦涩。
默默走出门外,不愿再因他们受伤。
江倾的口红被吻花,举拳捶向陆晋的胸口。娇嗔道:“都怪你,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见人?”
她拿出镜子又气又急,陆晋揽过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,宠溺地笑道:“好了宝贝,去补个妆吧,待会儿还要出去和爸爸问好。”
“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了还不得吓一跳?”
“你就是没个正经!季淮言才不会这样,他只会遵守那些......”话还没说完,江倾忽然安静下来,自知失言后她就不想再继续说了。
陆晋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冷静,他拿起一瓶矿泉水润了下嗓子,说:“那又如何?现在还不是乖乖出局了。”
“阿倾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,以后的生活只有我们好吗?”
江倾想了想,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,笑容灿烂:“也对,我以后都不提他了。”
7.
出了门,江倾从我面前走过,快乐的就像18岁的小女生。
她进了洗手间,用清水将沾染口红的地方全都清理一遍。
正擦着嘴角,从隔间走出两个女生在她的旁边补妆。
其中一个女生说:“你知道吗?听说季家那个儿子死了。”
同伴听完立刻扭过头,脸颊两旁的腮红还未晕染。迫切地问:“真的假的?季老爷子不是刚去世吗?怎么可能连他也......”
“你不会在开玩笑吧?”
江倾默默梳洗打扮,对二人的谈话似乎并不感兴趣的样子。
那女生接着说:“我也是从小道消息那边打听来的。”
“他之前托人卖东西你还记得吗?”
“知道啊。”
“那就是他快撑不住了,你别忘了,季家现在已经穷的连住院费都交不起了。”
同伴不由感叹:“啧啧,好歹是一个企业家,竟混的如此落魄。”
“还不是因为江家玩无赖,把他直接搞垮了。”
“哇塞,原来江家才是最大的赢家。”
两个女生的声音越传越远,江倾还站在原地。
手边的水池哗哗作响,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镜子,任由水渍打湿了玻璃。
后面的话她并没有听清,她只听清了一件事。
他死了?
季淮言死了?
不可能,他要是死了,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?
这个会场上认识他的人多了,不可能没人宣布这件事。
难道,又在跟我玩什么把戏。
江倾生气的拿着包出来,迎面撞上一个人。
女人面容靓丽,纵使身穿长裙也遮不住布料下隐约曼妙的身材。
江倾一抬头,立刻就认出了她。
“哎?你是封氏企业的封嘉小姐吧?”
“你好,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!”
她是今后合作的重点对象,江倾不敢怠慢。赶紧友好的伸出手,而面前的人竟然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,直接无视的躲掉。
江倾有点生气又有点疑惑,立刻转身又追上她。
“你这人怎么回事,怎么这么没礼貌!”
封嘉轻蔑地看向她:“这位小姐,有事?”
刚才还享受着受人追捧的江倾,现在被人如此对待,表情直接垮了下来。
“没什么。”江倾弯起眼睛,尽量保持心平气和,“只是想往后请封小姐多多关照。”
然而,令她没想到的是。
封嘉毫不客气的就拒绝了她:“照顾就免了,我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。”
8.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我怎么了?你把话说清楚!”
那边声音一大,很多人就被吸引了过去,我在这边正看着以前的朋友们聊天喝酒。听见江倾的声音,回过头就望见了她们。
我也自然而然认出了封嘉。
曾经的竞争对手封嘉她竟然在替我打抱不平。
我很惊讶,之前两家竞争的时候经常产生摩擦,她应该很不喜欢我才对。
现在,她竟然为了维护我和江家作对。
我一时间有点懵,没搞清楚情况。
而封嘉面对江倾的挑衅丝毫不慌,目光冷漠地落在女人的脸上,勾起嘲讽的嘴角:“我想江小姐是误会了,江家一路逆袭,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一个小小的公司呢?”
“我这是在为江小姐着想,不要在不该关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江倾知道,这并非是封嘉的本意。
但为了缓和两家的关系,只能硬着头皮解释,她笑得有些假:“封小姐真是言重了,江家现在刚刚起步理应多学习才是,封氏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本市的老企业了,自然有很多需要我们学习的东西。”
“为了我们更长远的发展,还请封小姐放下偏见才是。”
封嘉没想到她能如此镇定,如此执着。好看的眉眼终于敛起了笑意,眸光变得微沉。
说话更是直言不讳,惹来更大矛盾:“江家现在刚得了乘龙快婿,恐怕没什么心思放在学习经验上。想学习的话,季家的本领不是都让你们学倒闭了吗?我们小企业可不敢沾染这样的晦气!”
“江小姐,我实话说了吧。江家的人品我实在不敢恭维!”
“你!”
封嘉的话顿时引起周围人的讨论,舆论一阵哗然。
江倾面对众多的私语,不禁脸红。
而封嘉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:“五年前,江家只不过是季家养的一条狗!整整五年都没换过来真心!最后还落下一个被反咬的结局。”
“以后大家谁还敢和你们这样的人合作?”
“季淮言知道该有多寒心啊。”
封嘉一步一步逼近江倾,最后停在离她只有半米不到的位置,站定脚步,看着她仓皇躲闪,摇头嘲讽道:“江倾,你真是没良心。”
“我替季淮言感到不值。”
江倾被她怼的哑口无言,却没有说话。
我真真切切从封嘉的目光中看到了她对江倾的恨。
她恨江倾如此不知好歹,她恨季家就这样穷困潦倒从此失势。
季家当年叱咤商业,不该是这样一个结局。
封嘉擦过她的肩膀,径直离去。
我看着留在原地的江倾有些心疼,想告诉封嘉我们的事。
我追上她,想伸手搭在她的肩膀。
然后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穿过了雪白的皮肤,一滴眼泪落在地板上。
封嘉竟然哭了。
9.
晚会举办的很顺利,江家结识了不少的生意伙伴。
生意越来越好,是有超过季家的节奏。
江倾坐在自己的位子上,心思却跑向了别的地方。
她想起封嘉那晚的话感觉如鲠在喉,噎的她心里难受。
这时,小助理郁可拿着报告敲门进来,江倾一下子坐直身体,赶走刚才纷扰的思绪。
“江姐,这是本季度的财务报告,我给您放桌子上了。”
江倾抚了抚头发,淡道:“好,放这吧。”
郁可刚要走出去,紧接着江倾又叫住她。
“郁可。”江倾抿了抿唇,小心翼翼地问:“最近,季家还常来公司闹吗?”
郁可有些措不及防,不知道江倾的用意。只得实话实说:“有段日子没来了,说是家里有人住院了。”
“是谁住院了?”
“抱歉,这个我不太了解。”
江倾听完,一下子颓倒在靠椅里。
郁可问:“江小姐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“没事,不用管我。”江倾扶着额头,手肘半撑在桌面,她垂下眼眸,目光一下子就粘在落地窗旁那几棵盆栽上。
她盯了半天,指着那些绿植说:“这叶子似乎开得没有以前茂密啊,找个人有时间过来打理一下。”
郁可表示很疑惑:“江姐,上次你不是让我扔出去了吗?我还没来得及给其他部门送去,现在不扔了吗?”
“我让你扔出去了?”
郁可卑微的点了点头,“你说那是季家的东西,不许它留在这......”
江倾一怔,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去。
郁可怕是因为自己动作太慢会受到责罚,又连忙补充:“这绿植原本是季先生自己亲手打理的,他说您经常头痛,放在这里正好用来安神,所以没人敢随便乱动。”
江倾错愕的看着她,我在窗外听见她们的对话心底又是一酸。
我对江倾的用心,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。甚至,我快要将它当成一个习惯。
而江倾沉溺在这份习惯中,也渐渐迷失了自己。
她突然感觉苦咖啡难以下咽,卡在嗓子里苦得厉害。
眼睫眨了眨,疲惫的对郁可说:“咖啡喝完,去帮我换一杯清茶吧。”
“请问需要什么茶?”
江倾想也没想,脱口而出:“武夷岩茶。”
话音刚落,江倾下意识的回答,让我和她同时陷入沉默。
武夷岩茶,是我经常选的类型。
我看着江倾,在她的表情里我分明看见了慌乱。
江倾冷静的吩咐下去,在郁可走后,陆晋进来邀请她吃晚饭。
她问吃什么。
陆晋随便地回答道:“去那个新开的五星级餐厅怎么样?”
江倾摇了摇头,对外面那些东西失去了兴趣。
便说:“怎么又是这些,要不今天自己做饭吃吧。”
“好久没吃过家里的饭了,外面的东西再好吃也总有吃厌的一天。”
陆晋一听要自己做饭顿时也没了兴趣,他从不做那些无聊的事情。
“做饭?我可不会做饭,我最讨厌捣鼓那些玩意。”
“找个阿姨过来做吧。”
江倾叹气:“不会可以学啊,我们总不能吃一辈子别人的饭菜吧?”
陆晋态度很无所谓,坚持自己学不来那些。
“哪有男人整天下厨房的?说不去还不得把人笑死。”
“干脆你做给我吃吧,反正咱们结了婚之后你就负责每天洗衣做饭,貌美如花怎么样?需要挣钱的地方就交给老公我好了。”
陆晋笑容谄媚,特意过来给江倾捶背。
江倾很想发火,他不会,难道自己就应该做这些吗?
两个人过日子,不就是得相互扶持吗?
然后她又莫名联想到和我之前相处的日子,曾经我每天不管多晚都会按时回家给她做饭,等着她大吃起来,那种满足感真的是无法取代。
后来次数多了,江倾嫌弃我抠门,不爱带她到外面去吃。
再后来,江倾的口味越来越怪异,我开始跟不上她的变化。但我仍相信江倾总有一天会吃腻,会记住我的好。
江倾看了看陆晋,把想说的话全都默默咽了回去。
10.
周末,江倾趁着一个并不爽朗的天气驱车找到我当时卖戒指的朋友。
我在身后看到一切的时候,内心忽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江倾摘掉墨镜,看向头顶那块霓虹招牌,似乎在回忆什么。片刻后,江倾推开玻璃门径直走了进去。
白天酒吧的生意并不好,所以现在加上服务员也就只有几个人而已。
江倾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我那个朋友,她深吸一口气,脸上重新堆满笑意,笑着走上前。
喊道:“阿文。”
阿文见到她很开心,连忙招呼她落座。
江倾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,开始和他聊天:“最近见到季淮言了吗?”
提到我,阿文有意躲闪。
“嫂子恕我直言,你和言哥都已经离婚了,也没必要再去追问他现在的生活吧。”
江倾把照片推到他面前,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:“我不是问他,我是来买他那枚钻戒的。”
“这个东西我买了,你快去拿出来吧。”
阿文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,踌躇许久,才说:“嫂子,那钻戒我哥没卖。”
“没卖?那你怎么发朋友圈呢?”
“那都是之前的事了,我哥出车祸住院没钱缴费才卖的。”
江倾皱起眉头,以为我和阿文联手骗她。
先是不信,她开始不耐烦道:“阿文,你现在用不着叫我嫂子。你们那点花花肠子,我都知道。”
“到底想干什么?是季淮言叫你这样说的?”
“骗钱装可怜也要有个限度吧!你哥真是死性不改!”
阿文一听急了,神色十分悲痛。
“我哥都已经死了,骗不骗还跟你有关系吗?”
“生前就为你伤心,难道死后还要在乎你的感受?!”
“江倾,做人不要太绝情!”
阿文声音止不住的颤抖,仿佛压抑了许久才喊出来这句话。
男人的眼角隐隐流出泪花,说完他就泄了气。
江倾大脑一片空白,在捕捉到那几个字时瞳孔猛然缩紧,她抖了抖嘴唇追问:“你,你哥死了?”
“他真的死了?”
直到现在,她还抱有期待,以为是我在跟她开玩笑。
可是一个人说,两个人说,真的都是假的吗?
阿文一次性翻出很多照片,都是最后几天阿文在医院陪我聊天的合影。江倾见到我最后几天消瘦的样子,彻底愣住了。
她从位子上一下站起来,眼前天旋地转。
“我哥生前明明找过你,难道你忘记了吗?”阿文痛心疾首地说,“就在你怀疑他卖戒指,装可怜的时候,其实他已经快要死了!”
江倾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晕了头,她虚晃了下身子,抓稳桌角才勉强站稳。
嘴里不停喃喃道:“他真死了,他真的死了......”
“这怎么可能。”
她从阿文手中夺过手机,指尖颤抖的几乎让她崩溃。
我看到这一幕,除了内心有些感慨也就再无什么感受。
自我死后,大概是被很伤了,也就释然了。
追求的真情,不过这几滴眼泪。
真的太不值了。
江倾疯狂的刷看那些照片,泪水一滴滴砸在屏幕上。
阿文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言重,他看江倾状况不对,很怕会出事。
便好言相劝:“江姐人死不能复生,更何况你们早就分开了。言哥死了,他对你而言也就是一个过客。”
“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,听我一句劝,别再去打扰言哥了。”
“这辈子他过得很累,不亏欠任何人,下辈子就让他轻松一点别再遇见你。”
江倾眼底重新蓄满泪水,胸口就像压了千斤石头一样喘不过气。
别再遇见我。
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。
11.
这一晚,江倾几乎一夜无眠。
握着那枚钻戒,就像当初弥留之际的我一样,不停呼唤,祈求着我最后留下的痕迹。
天光刚破晓的时候,她披头散发去公司上班。
陆晋正拿着咖啡装模作样和公司女职员谈笑风生,他看见江倾的时候吓了一跳。
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转念一想,又立刻迎了上去:“倾倾,你怎么这副样子?生病了吗?”
江倾双眼涣散,满心疲累。她看向陆晋晦暗不明,说话间也是隐忍着怒气:“季淮言的家人来公司了,你为什么不跟我说?”
陆晋以为她睡糊涂了并没放到心上,笑道:“他家人来了你知道的呀,那天你也在场,忘了秘书汇报这件事啦?”
“我说的不是这件事!我问你,季淮言快死了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!”江倾忍不住大喊了两句,吓得刚才那两个女职员匆忙离场。
江倾这样大呼小叫,让陆晋感觉失了面子。
整个办公区的人都不免被吸引,纷纷向他们这里张望。陆晋的表情也变得阴暗起来:“他死不死和你有关系吗?江倾,你别忘了,现在要结婚的是我们!你的丈夫是我!”
“当着我的面去反复问另一个男人,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
江倾抓住他的衣领,疯狂的逼着他说实话:“那天是不是他妈来了?他妈是不是说季淮言要死了,楼下两个安保的人都听见了,你不可能不知道!”
“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!你是故意的!”
“是,我知道。”陆晋将她推开,指着她不耐烦地说:“我告诉有什么用?难道你还想去医院亲自看他?”
“江倾,你也不看看你自己,是你当初狠心抛弃季家的,现在却怪到我的头上,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?”
陆晋整了整衣领,他看着江倾既愤怒又理亏,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:“别忘了,当初可是你说这是季家用的苦肉计!你现在知道心疼了?晚了!”
陆晋把和江元德聊天的界面扔给她看,江倾痛苦的抓住头发,上面清晰记录了二人商量这件事的全过程,原来全世界只有自己不知道。
12.
存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下,打湿了城市所有的地方。
江倾不顾雨势,执意开车来到郊外的破旧街道。
季家在没有发达之前,曾在这里做生意。
父亲死后,变卖了那套市中心的别墅,我带着母亲搬过来居住。
我死后,这座老房子只剩母亲一人。
墙壁上的青苔到处阴暗的蜿蜒,几乎挂满了整块墙壁,雨水顺着藤蔓滴在院落里。
母亲正一个人费力的打扫庭院,趁着雨大来临之前把衣服抱回屋里。
江倾站在门口外,看到眼前的场景愧疚令她挪不开脚步,不敢踏进这所院子。
母亲收完最后一件衣服,才发觉门外的身影。
她眯着眼,费力的辨认来者是谁。
走了几步,直到挨近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。
双眼瞪的惊恐,褶皱的脸上如今留下来更深的沟壑,每一处,都极为痛苦。
母亲看着面前这个人,加快脚步走到门口,抬手将大门关上。
江倾这个时候慌了,伸出手臂在后面卡着门缝,拼命挤进这小小的缝隙里。
“妈!”
“你别叫我妈!我不认识你!”
江倾泪水横流,再三确认:“小言,小言真的死了吗?”
母亲顶住门板,竭力地赶她出去,“我儿子没死,你不配知道他在哪!”
“我们季家没有你这个人!”
江倾忽然卸了力气,铁门狠狠夹了她的手指。
母亲一声惊呼,再用力一点很有可能就此夹断。
是那个戒指保住了她的手,江倾不反抗了,攥紧那枚戒指哭得更狠了。
“你回去吧!以后不要再来了!”
说着,母亲拾起大锁准备关门赶客,这时江倾喃喃道:“这戒指是小言给我的,我不能把它弄坏,小言会伤心的。”
母亲愣了一下。
江倾傻呵呵把另一个戒指拿出来给她看,两个戒指一大一小,阴雨天也难掩钻石的光芒。
母亲看着它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江倾又说:“他死了,对吗?”
母亲没说话,不置可否。
江倾眼神顿时暗了下来,她摸了摸上面留下的划痕,混合着雨水哭得很伤心。
灰蒙蒙的天,雨水格外大。
很快浇遍江倾全身,她抹了把脸,不知道擦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茫然无措的向后走去,走了没两步突然晕倒在地。
雨水很快在她的周围积了一滩暗流。
母亲吓了一跳,这样的天气如果见死不救,在这躺一夜必定会淋坏身子。
她看了向屋里那张摆放正中间的照片,咬了咬牙跑出去把江倾抬了回来。
13.
江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。
我正坐在床边看着她意识逐渐清醒,然后翻身下床,赤脚在我的房间摸索起来。
周围的布置很简洁,除了几个年轻时留下的老物件,几乎什么也没有了。
江倾打开抽屉,里面放着一个女孩的毛绒发卡。
捧在手心里在脸庞处蹭了蹭,抬手将它细心的卡在发端。
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这间房子是我的,就像那枚戒指,包含了我的过去。
江倾借着月光静静环视房间每一个角落,然后默默蹲下来环抱住自己。
我在她旁边听见了细微的哭声,低低的啜泣却比声嘶力竭更让人担心。
我飘到母亲房间,故意吹风吵醒她。
母亲迷迷糊糊起来,发现我屋里的人醒了,便披上衣服过来查看情况。
我跟在两个女人的身后很不是滋味,她们的痛苦都来源于我,可是我只能旁观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。
我看着母亲,“啪”的一下把灯打开。
温暖的灯光像夜间萤火,驱赶了周遭的黑暗。
母亲双臂交叉,冷冷地对江倾说:“江倾,你想哭就躲到外面去哭!不要在这扰了我儿子的清净!”
“他还没下葬呢!你故意在这恶心他是不是?!”
江倾摇了摇头,哽咽到说不出话来:“不,我不是想打扰他。”
“我只是想来见他最后一面。”
“没这个必要。”母亲强硬打断,她不管江倾有意无意,总之一刻也不想看见她:“江大小姐,你如今都有新的家庭了,就别来这里再让我儿子伤心了行么?”
“小言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!”
江倾还是摇头,双膝跪地的姿势再次恳求:“我求你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,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,都是我的错!”
“要打要罚,我都无怨无悔!”
母亲厌恶的转过头,坚持让她离开。
江倾只好起身,走了没两步,脚下发飘险些再度晕倒。
这时母亲才察觉不对,她走过来摸她的额头,才发现江倾发烧了。
“你发烧了为什么还要过来?难道你想故意装可怜骗我?”
“我告诉你,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。”
江倾听见这句话,极具自嘲的笑了下,心里在想原来小言当时是这个心情。
她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扯住,然后千疮百孔的疼。
母亲见她没有说话,边骂边扶她在床上躺下。
“你别跟我耍滑头,明天赶紧给我滚。”
“我没有骗你,就跟小言没有骗我一样,一切是我误会他了。”
江倾嗓子嘶哑得厉害,像把锯子在切割她的喉管。
母亲牵动下嘴角,不屑地说:“骗没骗还有意义吗,反正小言他再也听不到了。”
“你这套说辞就留给鬼去信吧!”
江倾躺在床上,泪水沾湿衣襟,反复嗫嚅道:“是啊,他已经不在了。”
永远都不在了。
14.
我的葬礼就在一场细雨中,寥寥举行了。
因为没有父亲,也没有其他人的操持,母亲已经尽最大努力完成这些,可那些债主依然选在今天故意折磨一下这个可怜的女人。
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他们堵在门外仍不罢休。
母亲急了差点与他们打起来。
江倾抱着我的东西下楼,走到众人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们,从包里掏出大把的钞票洒在他们的面前。
“够了吗?”
“江小姐,这,这......”
那个为首的老大有些心虚,江倾又撒了一些出来:“还不够?他们欠多少钱,你说个数,我来付。”
老大说了一个数字,江倾皱起眉头,不顾母亲的劝阻,还是拿给了他们。
那些人拿到钱就变得忘乎所以,恬不知耻地笑着说:“不好意思,让江小姐破费了。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办事,还请您多多体谅。”
江倾叫住他,老大回头,她问:“我好像见过你。”
“你是不是一楼大厅负责安保的那个陈勇?”
陈勇表情有些不自在,“怎,怎么可能呢,您贵人多忘事,哪能记得住我们是谁呢?肯定是你记错了。”
江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,沉声道:“我现在一个电话过去就能真相大白了。”
“别让我浪费时间,否则你一毛钱都得不到。”
陈勇不敢说话,和旁边的同伴相互对视。
“是谁派你来的?既然是公司的人,那背后肯定是我认识的人。”
江倾攥住他的衣领,双眼猩红可怖:“你要是不说,等我亲自调查出来,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
陈勇被吓得瑟瑟发抖,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。“您别为难我们,我们也是听人办事!对不住了江小姐!要怪就怪季家不懂事吧!”
说完,陈勇猛地把江倾撞开,江倾一下子摔倒在地上。
额头被撞破,留下的血触目惊心。
母亲赶紧扶起她,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碎尸万段。
江倾扶着伤口,安慰道:“我没事,妈。”
“幸好受伤的不是你。”
母亲微怔,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我在临终前曾对她说过的话。
没事妈,幸好受伤的不是你。
好好活着。
答应我,不要再去找阿倾了。
15.
江倾开车将母亲一路带到陵园。
原本的地点并不是这里,而是另一处荒废的小陵园。
为了离父亲近一些,后来还是江倾坚持换到了这里。
背靠山水,山清水秀,是个很美的地方。
江倾原本平复很久的心情,在真正看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时眼泪再次滚落。
她始终无法接受我已经离去的消息,纵使母亲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,可她仍执拗的觉得这是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。
好好的人,怎能说没就没了。
母亲一个人念叨了很久,她把石碑擦了又擦,直到已经没有任何灰尘的存在,才把手中花束放到我的面前。
江倾擦干眼泪,搀扶母亲起来。
两个如此寂寥的背影,在风雨中显得格外难过。我哭不出来,只能化作风,吹动头顶的落叶。
叶子飘浮到江倾的脚尖,江倾回眸仰望,风吹叶落的瞬间,我也在俯视她。
四目相对,我无法触碰她,她也再也看不见我。
让她时时刻刻活在自责中,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大的惩罚。
下午她就准备把母亲接到我和江倾住的地方。
那里很好,很安静。可是母亲坚决不去。
她怕看见我和江倾的点点滴滴会崩溃。
江倾只好塞了一笔钱,让她在老房子等着她。
母亲不理解,我也不理解。
我火速跟在江倾的身后,看着她冲到陆晋办公室。
一脚踹开大门,成功惊动了屋里的人。
陆晋从沙发里爬出来,怀里还正搂着一个女职员。
看见江倾怒气冲天,赶忙将人推开。
“倾倾,不是你想的这样的!我......”
啪!
江倾扬起右手,直接给了他一个巴掌!
陆晋捂着脸又气又急,“江倾,你疯了吗!”
他还没反应过来,紧接着,又是一记耳光。
“陆晋你真够卑鄙的,给我滚,我永远不想看见你。”
陆晋急了,紧紧抓住江倾手腕,大声控诉:“江倾你太无情了,我为你们家当牛做马,你爸不敢做那些脏事全是我干的,你现在想赶我走?没门!”
江倾神色淡漠的瞥向那个女职员一眼,“还有你,跟他一起滚出去!永远不准再踏进公司!”
“江倾!”
江倾甩开他的束缚,目光冰冷的直视他。
戏谑地问:“是你派人去找季淮言要账的吧?”
“你背着江家干的那些事,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?”
“什么?”陆晋瞪圆了眼睛。
江倾毫不畏惧的拿起手机,对准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现在给你两个选择,要不乖乖走人,要不,我就以暴力威胁他人起诉你!”
16.
半年后,春天来了。
我的墓碑旁长出了很多小花,有粉有白,像爬山虎一样萦绕在我的身边。
听说是江倾学成归来特意栽培的,她现在卸掉了公司的工作,专门开了一间很小的花店。
每天和我母亲在一起养花种花,因此我的墓碑旁从不缺花。
那些花像发卡一样戴在我的头上,江倾说什么今生簪花,来世漂亮。
我知道后总想发笑,前世大家都那么苦,下辈子又有多少人愿意重新回来呢。
可是江倾却很执着,每天风雨无阻来看我。
有一天,她遇见了封嘉。
封嘉带着花来看我,却又带着花离开。
江倾问:“怎么不把花放下。”
封嘉笑着回答:“花都堆满了,他应该不缺我这一束。”
江倾听闻蹲下身子,把那些花都挪到了一旁,专门腾出一个地方留给她。
“小言生前最喜欢和人打交道,没人来看他,他会感到孤独的。”
“所以啊,花当然越多越好。”
“最好每一束都不一样,来,我帮你放到正中间。”
江倾接过花,将它立在照片下放。
风一吹过,花瓣轻轻的摇曳,仿佛照片中的人闻到了花香。
“挺好的,生前就要强的一个人,死后也比别人的花多。”封嘉调侃道。
“是吧?”
“我也这样觉得。”
江倾抬起头,望向碧蓝的苍穹。
云端之上,一群燕子正在盘旋飞舞。叽叽喳喳叫个不停,比人还要闹腾。
太阳逐渐向西偏移,一抹阳光落在黑白照片上,令暗色看起来格外温暖。
江倾想,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做饭了。
今天做什么好呢?
她笑了笑。
就做一些小言爱吃的吧。
(全文完)